马太与肥皂

看之前要看的

　　大家好，我是马太。你们可能会问三个问题：
　　一、你怎么在监狱里？
　　这个问题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们，我可以告诉你们有个叫保罗的人在外面活动着，他是个注定要成为伟大的人，伟大的人总是需要一个绝对的反面，那我就是他的反面。
　　二、你左手臂上的图案是怎么回事？
　　你们可能会联想到我现在身处的这个监狱是不是很罪恶，关押着许多践踏人格与自由的人，我告诉你们不是，他们只是一些老人，他们深爱着狱警，他们喜欢玩弄人形。而关于我手臂上图案的事，我能告诉你们的是，这是赤青，虽然只是纹了一个黑色圆圈，但你们不觉得很酷吗？我把它称为“天使”。
　　三、你有什么喜好？
　　我的喜好是什么你们肯定不想听，我也没必要完全认真的告诉你们，不过我还是有个小癖好，那就是在马桶边玩弄人形。
　　我是马太，谢谢。

马太与肥皂

一、胯下圣母

　　（一）
　　马太今天要出狱了；保罗今天发表了第一次演讲，虽然这是个没有必然的关联但在时间上是吻合的。而故事不是要说马太和保罗过去的那点事，是要说马太自己的一个故事，也他妈不是关于革命与黑暗的那点破事，这是一个人用他生命的全部来谱写的故事，中间有很多伟大的因素，这些因素混合了不稳定理论也就是不知所谓的。
　　不知道为什么马太被关在监狱里，不过庆幸的是他今天出狱了，而且很高兴，因为糟糕的是还有一些王八蛋被判了九百年的监禁，他们将永远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他们注定要和杰克烂死在监狱里；没有美好的食物，不能收看娱乐节目，也没有性交，更没有Morphine。他们每天的作息就是在一间厕所与卧室合并的笼子里考虑下一顿饭要从哪粒米开始吃起。
　　你觉得他们可怜吗？马太并不觉得他们可怜，马太过去是个天主教徒，现在是个基督教徒，或许将来是个摩门教徒，不过有一点是确信的，他从来不反对自由，他从一出生开始就他妈把自由做为事业，他现在不自由吗？并不是这样的，只是他比较怜悯那些不自由的人或者事，这个也包括杰克。
　　杰克过去生活在美丽奔放的牧场边上，他的主人玛莉太太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她每天以抽打杰克为乐。玛莉太太认为这是对杰克强烈的爱另外一种快感的表达方式，这种表达方式甚于每天晚上抽打他丈夫的生殖器，因为爱总是要表现出来的，而玛莉太太的表现方式只是比较物质化而已。
　　悲哀的是，杰克有一天再也承受不住玛莉太太这种异样的爱，他不断踢打玛莉先生的马，他想要获得真正的自由与选择的自由，所以他被送到马太所在的监狱。而令人伤心的是，这只是另外一个悲剧的开始，因为杰克从进这监狱的那天开始，监狱里的犯人都表示要和杰克性交，杰克的生命从此被改写，他的生命只剩下了：睡眠、生殖器、食物、屎尿。
　　噢！可怜的杰克。马太最后一次回头看望那双忧郁悲伤的双眼：再见了杰克，我自由了。
　　杰克默默地注视着马太离开，他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不能说话，只是在叫唤——“他”是一头母驴。

　　（二）
　　马太离开监狱的第一件事是联系上他的大表哥“疯狂的爱丽丝”。马太的大表哥是一名私生子，听说他妈生他的时候是在厕所里，他妈大便的同时也把他拉了出来，所以他注定一出生就没有母亲，因为他的母亲不愿意告诉别人她大便的时候生下了他：多么丢脸啊。她把他丢弃在厕所里，然后就是大出血，他母亲割腕流血，下身也在流血，就这么死了，所以他没母亲。医生后来是这样告诉马太的大表哥的：“你妈如果是因为割腕流血而死那就是自杀，如果是下身出血而死那就是因为你死的。”马太想这两个结果不管如何都是流血死的，都是因为大表哥想在厕所出生死的，这个结论虽然让人很难接受，但是有时候人还是要做出一个选择。马太的表哥后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了握医生的手，他问：“告诉我父亲是谁？”
　　马太的大表哥出生后就被玛莉太太家收养，给他取名为阿春，玛莉太太是个温柔的人，她喜欢春天就如同喜欢阿春一样，她给他买了一个人偶，人偶的名字叫做爱丽丝，阿春很喜欢爱丽丝。
　　“疯狂的爱丽丝”这个称号怎么来的？这个要从玛莉太太晚上和她丈夫刚性交完说起。阿春在八岁以后除了学会在厕所安装电子眼外，还经常偷看玛莉夫妇性交。任何人都知道玛莉太太在和自己丈夫性交完后总是要拿皮鞭抽打生殖器，那天玛莉太太抽打完后，阿春居然也走到床边要和她养母一起抽打，这个举动让玛莉夫妇很震惊，虽然他们过去从不反对自己的养子偷窥，但是突然要做出这种行为让玛莉夫妇深感不安，不过最后还是允许了。
　　从此阿春养成了一看到男人总是要过去抽打一番生殖器，很遭人反感，但他却乐此不疲。因为他总是拿爱丽丝打别人，所以别人叫他“疯狂的爱丽丝”。
　　马太叫阿春大表哥，这个和童年有关；马太没表哥，阿春没表弟，玛莉太太说真像表兄弟，所以就叫上了。

　　（三）
　　“大表哥，我还活着。”马太说。
　　“大钟仁，把他妈接回来！”阿春电话那头喊。
　　一小时后一辆公交车停在了二十码外。

　　（四）
　　这时候的大钟仁脑细胞维持在正常人的水准，那些偏激祸乱的思想还埋在他深度皮层里，他现在只是个喜欢谈论梦想的人，他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幻想，一直相信着某一天能达到梦想的彼岸；他想买一辆房车可以周游世界去到任何想到的地方，早上在慈爱的阳光下喝酒，晚上躺在车顶上看月亮，顺着灯光阅读那几千年来贵人与兔子的故事，荒野洗澡的时候哼上一首《ash to ash》，便是所有美好的全部……
　　“有摩耳甫斯吗？”
　　马太只要一坐上车就要吐，他吐与不吐的界限是车动没动，一动就吐，不动不吐。
　　“座位底下有。”
　　“这针头染过多少血？”马太问。
　　“五六个……”
　　马太把针头丢到外面，他恨病毒，他恨细菌；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怎么又深陷于肉体的痛苦之中呢？他又开始吐了。
　　“马太叔没事吧，我跟你讲讲你在监狱的时间里阿春叔做了什么，你听完了就有精神了。”
　　阿春是个把偷窥上升到天堂的人，他的名声也随着他的电子眼事业一步登天。这里的男人爱他，这里的女人恨他：因为男人们需要知道自己的妻子跟多少个王八蛋性交；因为这里只要有阴道的女人都发抖地过着每一天，害怕自己的裸照随时被贴在街上。
　　阿春是个聪明的人还有他的爱丽丝，他玩弄女人如同玩弄爱丽丝一样，在他眼中女人只是个玩偶，他是所有阴道的主宰者。阿春最近在创作一个剧本，这个也正是他最新拓展的工作，他要把几十万张不同角度拍摄的阴部图片编成一部连续剧，分成一百季来播；还卖光碟，分类起来，不同的男人根据爱好与脾性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阴部手淫。这个生意一但做起来，那周边产品也一定热卖，首先是各种性玩具，然后是妓女的收入，那将是永远的收入；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欲望是无限的，阿春一直相信这条真理。
　　“一张碟就有十集的内容，卖五十万一张，这个是零利润的，只拿来做宣传，关键是周边收入，一个假阳具就卖三百万，当然还能叫妓女，送货上门，一来回一千万，老顾客九折，过几年我们就能申请进电车同志会。”
　　大钟仁越说越兴奋，他给阿春打工才不到半年，今天就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晋升了，还让他管理一个城市的业务，看来离梦想不远了。
　　“阿春叔说了，要我好好带您熟悉业务，马太叔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马太已经不吐，他想睡觉，他对这些业务一点兴趣都没有，估计在监狱的时间里已经与平面世界慢慢脱离了轨道，或者生活在不同一个次元的世界里。这时候马太突然想到了量子力学，他很想打断大钟仁的话，但是发现自己对量子力学一窍不通，他又开始怀念了与杰克在一起的甜蜜时间——虽然我们语言不通，但是我们的肉体向往着同样的目标——屁眼；马太不禁眼睛湿润，不知道杰克过得怎么样了，他对那个监狱产生了依赖，或许现在这个时间他能和杰克聊聊天什么的。
　　“前几天我看见一个混身发臭的人对着一只黑猫喷屎，你说这人的屁眼……”
　　大钟仁还在说，马太却想到了在笼子岁月里住在他隔壁的一位绅士。
　　这个绅士真实名字不记得了，在那个大脑长在生殖器下的岁月里，又有谁能记得下一个屁眼所有者的名字呢？马太只记得这位绅士给了一封信他，要他在出狱的时候转交给一位名叫叶月的女士，还要马太答应他要好好照顾那女人；其实马太那时候正在解剖一只母青蛙，因为狱长告诉马太，如果上头知道他把精子射到青蛙嘴里那将要告别养老金，他不想这样，他知道马太很会玩弄人形，他认为人形和青蛙如出一辙；还好马太记下了绅士的约定，只是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把这信交给那被称为叶月的女人的手中，这是个非常重要的约定，因为马太接过这信的时候，绅士就上吊了。
　　“我怎么能在芸芸众生中找到一个只知道名字的女人？”
　　“知道三围吗？”
　　“只知道名字。”
　　“去妇女联盟会。”
　　妇女联盟会有必要提一下。曾经有一段混乱时期大量的妓女涌现在这个城市，她们带动了整个城市的经济发展，制造业的假生殖器在颠峰时期就能一秒钟卖出了一万个，城市有一半的收入是来自这些女人，不仅如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些妓女经营者曾经一度成为这个城市的主宰，她们赚到的钱足以扶持一些强有力的暴力组织，甚至能与上层机构对抗。
　　这时候有一个女人站出来，她认为如果不能取得“合法性”将会有一天遭受上头的一些人攻击，所以这时候一个伟大的提议出现，就是要把真正的“妓女联盟会”变为所谓的“妇女联盟会”，这个不只是名字上的不同，含概的范围也增大了，原本一些不是妓女的女人，也开始蒙受其保护，对外是保护妇女权利，对内是保证其妓女事业不衰败，这个就是为什么妇女联盟会存在的原因。

　　（五）
　　“过去三年里，你的大表哥涉嫌逼迫妇女从妓，威胁妇女人身安全，并且还揭露妇女个人隐私，这个不但是肉体上的压迫还是精神上的压迫；就在三个月前，你亲爱的大表哥还搞了个处女屠宰大会，一个星期里面居然就有一百零三个少女变成女人，我们恨不得在你大表哥屁眼里开个欢迎会，欢迎你这个大脑长在生殖器下的混账，而你他妈居然还有脸撅着屁股来这里找女人？”
　　有雄性生殖器的人类进妇女联盟会有两件事是必须要做的：
　　一、介绍你身边的女人，包括你外祖母；
　　二、说下你曾经接触过的女人，你为什么抛弃她，她为什么抛弃你。
　　而马太既然说到了玛莉太太就不得不提到他的大表哥“疯狂的爱丽丝”，而“疯狂的爱丽丝”是个女见女恨的家伙，确切的说是所有雌性动物所憎恨的，因为“疯狂的爱丽丝”曾经想让一个欠了他五十亿的家伙把头插进母牛的屁眼里；因为“疯狂的爱丽丝”曾经想让一个不小心撞到他的笨蛋与一头母猪性交。
　　“你不能这样，你要知道他是马太……”大钟仁对这个叫做美里的妓女说。
　　“就因为他是马太我才让他站在这里找借口，看到Mary了吗？你敢对着她说我爱你吗？”
　　Mary是墙上的一幅画，画的内容是一个女人身披太阳，脚踏月亮。
　　事实上在笼子的快乐时光里，马太有三份时间，三分之一的时间是抽插杰克的屁眼；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听绅士谈他如何尊重女性、尊重人格、尊重文雅、尊重风度、尊重杰克，尊重屁眼；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对着墙上的画册手淫，有可能今天是Hugo，也有可能明天是Maupassant，但肯定没有Mary。说到这充满精液的画册现在还挂在笼子里，那时候马太想给这画册取个名字，想了好久都想不出，绅士给了他意见，这画册叫做“胯下圣母”，对了，就是胯下圣母。
　　说我爱你并不是什么难事。
　　马太说，婊子。
　　“什么？”
　　“婊子。”

　　（六）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扭，过去在扭，现在在扭，可能未来也要扭，这个扭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我感到很痛苦。而且我不能忘记杰克，我不能忘记刚犯下的一个错误，我不能信守约定……我不知道我怎么回事，或许我是个混蛋，但是……或许我真的是一个混蛋，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知道我不应该那样做，但是我真的那样做了……我到底在做什么？”
　　“听着，马太先生，我是个兽医……”
　　“我知道。”
　　“您现在很痛苦，您会有个好结果的。”
　　“结果？什么是结果，我本来能做得更好，现在把绅士的事搞砸了。”
　　“马太先生，我是个兽医……”
　　“我知道。”
　　“人总不能乞求自己做得更完美，要感悟宽容。”
　　“宽容？去你妈的宽容！我在里面的时候谁能宽容我？谁都不了解我，只有杰克了解我，他需要我！”
　　“马太先生，我是个兽医……”
　　“我知道。”
　　“我这有一个号码，或许对您有帮助……”
　　马太不知道该给谁电话，也不知道在等谁的电话，他尝试随便拨一个号码希望对方就是叶月，他也希望他妈的叶月不是个妓女，因为这城市的女人除了做妓女和给妇科医生看阴道外就什么事都没了；马太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该往何处，他恨自己不该看着绅士上吊；有那么一刻马太真的认为自己的大脑长在生殖器下，不，也许真的没错。
　　“去你妈这大脑长在生殖器下的！”
　　过去马太听过很多句这样的话，但他觉得就这一次听得最真切，最有感觉，最有灵魂，这个原由并不是因为大脑长在生殖器下，而是生殖器长在大脑下；也就是说，马太现在学会把生殖器挂在脑子下思考一些重要和不重要以及紧急和不紧急的问题，他灵魂升华了很久，他发现兽医给他的电话是保罗疯狗队。保罗的疯狗队一半人来自医院，还有一半人也还是来自医院，不同的是前面那个是精神病院，后面那个是神经病院，这个本来让一个不拥有任何医学知识的人感觉到没什么不同，但是还是有差异的，精神病是后天的，而神经病有可能是先天，前者比后者高贵，因为神经病可能让人死亡，至少前者还能活得人模狗样，前者比后者高贵，不过总归是病，是病本来就该一辈子和药还有摩耳甫斯打交道，这里的医生不会给你吃药，这里的医生和凡人的区别在于：医生比凡人来一针更显得幽雅与从容不迫，这已经是灵魂与意淫高度之美；马太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手淫更美了，特别是对于杰克和“胯下圣母”的感情。
　　“去你妈这大脑长在生殖器下的……”
　　马太挂掉电话，他很沉闷，天空很阴郁。
　　在生命启蒙时期马太总是用大脑思考：思考人生、思考生命、思考未来、思考灵魂，思考该做什么，思考什么不该做——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发现当用下身去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感悟了，他醒过来了，他养成了善习，他发现用下身思考只在乎两样东西——屁眼和来一针，有了这两样东西你他妈就不用在乎其他了，不用在乎理想、不用在乎视觉、不用在乎他妈的感情，只用关心自己的生殖系统是否完整，归结起来还是快感；马太追求的快感和“疯狂的爱丽丝”所追求的快感不一样，“疯狂的爱丽丝”追求的是把快感建立在别人的屁眼之上，而马太只在乎两样东西：屁眼和来一针；当然，马太发过誓，他除了杰克的屁眼外谁的屁眼也不碰。
　　马太小时候做过一个梦，这个梦是关于樱花树的：在那樱花树下马太咬着一朵菊花安详的躺在鲜绿的大地之上，他静静的死去——他把这个梦叫做樱华幻葬；他把这个梦告诉路边一位行人，那行人虽然是个行人，但他常年蹲在路边，专门倾听别人的烦恼，他看不到光明，他名叫奥威尔。
　　奥威尔听完马太的梦，他醒了，其实平常他一直是睡着的，因为眼睛闭没闭都是黑暗的，他听完了这个梦，就看到另外一个世界，他对年幼的马太说他哥哥，说他哥哥从小就是个性虐爱好者，他哥哥开了个俱乐部，专门供别人看他怎么虐待奥威尔：把奥威尔绑起来，塞住耳朵，蒙上眼睛，只给他开嘴呻吟。最后他哥哥弄瞎了他的双眼，给了他自由。
　　马太那时候还小，他还听不懂，只是去年奥威尔就死在了一朵向日葵的旁边，那向日葵向着太阳。马太认出了是奥威尔，他问路人他怎么死的，路人告诉他，他突然双眼看清了，但是生命也到了尽头。
　　那一刻马太流下眼泪，他想起了奥威尔跟他说过的话，还有他的哥哥和那恐怖的俱乐部，马太把向日葵拔走。
　　向日葵还在监狱中，就种在“胯下圣母”的下面。
　　马太坐上公交车。
　　“去耶酥街。”
　　“马太叔，那可离这一天路程……阿春……”
　　“叫他滚蛋。”

　　（七）
　　公交车奔驰在往大海的方向。
　　前方迎过一辆破车，车身喷漆写的是：1886。
　　马太手里紧紧拽着绅士给他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