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7日星期二

通厕人:五

  “甚念,勿回。”
  这是阿欢发给我的第七十七条同样的短信,我们已经分手了几月有余。我一直在思考,是什么让阿欢与我格格不入导致了今天的这个局面,事情的原由已经被时间模糊了,我有想过坐上火车与阿欢见上一面,但是,想想我们见面时的情境,又觉得激动之外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我们能两个人默默的坐下来,吹吹牛谈谈爱好星座之类的无聊内容。
  此时,春天已经慢慢的离开了我们,我还记得阿欢与我分手的那天指着窗外的雪问我:“雪化了之后是什么?”那时候我差点庸俗的脱口而出:是春天。而后想了想,给了一个连我都鄙视的答案:水蒸气。阿欢很生气,他说我们俩的关系以及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如水般蒸发掉吧。他扭头就走,只是留下了余温,我在他刚才坐过的椅子上面用脸贴着,感受着这剩下的余温。春天不知中已经过去,我却还想念着阿欢。
  想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随后走进我生命里的阿缭,他是个活泼的人,像上帝送给我的兴奋剂,我重新找到了久违的激情与往日的冲动。
  我还记得那天中午,我们躺在同一张沙发上,我把花插在他的头上说:“你还记得向日葵吗?”他疑惑地像我眨眨眼,说不知道。我开始向他谈起了向日葵的事。
  我对许多人都提过向日葵,我之所以那么喜欢向日葵是有原因,这有那悲伤的往事以及故事有关。在那过去的时间中,我甚至已经分不出故事和往事之间的界线。我甚至以为自己就是那故事中的人,暧昧的界线之间让我幻虚幻实,我只记得我在那个故事中与那个即将死去的人的交谈,我隐约记得在他后院中的那朵向日葵在菊花中是那么的孤独与忧伤。
  现在想来,记得一个人跟我提过:“忧伤过头就是做作,做作是没有好下场的。”这句话时刻提醒着我,特别是每次看到向日葵的时候。
  我突然想起了和老勐结拜路上的向日葵。
  我突然想起了卖花女的向日葵。
  我突然想起了偷看过的日记,阿欢的日记,日记里有这么一段歌词:山下那些盛开的向日葵,那片耀眼的金黄色,就好像一片希望的光芒。
  我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阿欢:“在那么多花中,我只爱一朵花,虽然它并不特别,但它却充满了希望。”
  这时候门响了,我打开门。
  拆开包装,一幅画赫然出现,Van Gogh的向日葵。
  手机响了。
  “我记得你很喜欢向日葵。”

2009年4月5日星期日

通厕人:四

  时间模糊了我的记忆,我已经无法回味那些葬送给时间的一些琐碎往事,比如:我丢弃的第一个玩具、第一次翻阅先贤留下来的书,那是什么时候?却有一件事让我记忆至今,那是人生中第一个给我讲故事的老头,还有那两个悲伤的故事。当我细细回想起这两个悲伤的故事时,那老人与故事的一切涌上我的心头,我的内心与灵魂再次动摇。
  有一个美丽的姑娘他的父亲死了,她和恶毒的继母生活在一起。继母每天都把最辛苦的工作交给她,每到晚上的时候继母就独自一人参加王子的舞会。在一天晚上这美丽的姑娘向上帝乞求让她结束这种悲惨的生活,上帝没有出现,却来了一个女巫,女巫说:“你的愿望难以实现,但是我可以让你参加王子的婚礼,不过你必须在每晚的十二点前回来,不然魔法会失效。”这可怜的姑娘答应了这个条件,她获得了世界上最美丽的衣裳。
  当天晚上姑娘就去参加了王子的舞会,王子被她的舞蹈所感动,还有她美丽的容貌,时间却无情地流逝着,心急的姑娘知道时间快结束了,她慌忙的跑出舞会,王子追了上去,却再也追不上她,只留下她掉落的一只舞鞋。
  第二天,王子为了找回昨晚的姑娘,他让全国的女人都来试穿这舞鞋。第一个女人因为脚太肥穿不下去,第二个女人脚很瘦穿了下去,她成为了公主。
  女巫不再出现,姑娘继续着过去的生活。
  第二个故事是关于狼的。
  有那么一只老狼,它经常晚上来偷吃人们的小羊羔,人们要想办法杀死这只老狼,他们在它必定经过的路上挖了一个陷阱,然后在陷阱上铺上草。老狼晚上又来了,它掉到了陷阱里,被人们用石头砸死了。
  我曾经把这两个故事说给海明威听,他很惊奇居然有这两个故事,海明威说,这个老人肯定是一个睿智的老人,这两个故事对我的启发很大。海明威又说,你还记得老人说过什么吗?
  我想了很久,记忆中他有一句经常说的话:一些客观的因素搁浅了我追随艺术的脚步。
  海明威“啊!”的一声感叹。
  有一段时间我在寻找这名老人,后来听一个村里的人说,这老人去打仗再也没回来,他没有任何亲人,谁会在乎他呢?

通厕人:三

  自从上次我和老勐去结拜,因为迷失了人生的道路误闯了古墓群被人殴打,到现在老勐与我绝交已经三月零十几天有余,我认为自己很对不起他,结拜没结成还没事被揍一顿,即便是被火生生烧死的烈士也是忍耐不了的。当然,我并不是那种受到一点挫折就退缩的人,我打了几次电话到老勐的家里,都是不同的男人接电话,我知道他老婆是那一带出了名的“外遇爱好者”,但是严重到这种不受老勐管教的地步还真是令人绝望,不过值得令人庆幸的是,接电话的男人中没有老勐的男性亲人。期间我又发了很多手机短信给老勐,都不见他回复,直到欠费我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也有想过是不是要写一封情深意重的信给他,以表达我对他深切想见上一面的情怀,但是本地的邮局早就因为服务态度太差被暴民烧掉,我也只能放弃了这想法,唯一的只有时间才能呼唤或重新点燃他对我的思念。
  老勐不想见我,海明威不敢见我,前者我是比较期待的,后者我是感情比较复杂的。
  我躺在床上,拿着这两人的照片互相比对着,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这让我想起了那个稻草人的往事。
  约莫是三年前,我和一群流氓纠结着,我之所以和这种犯罪团伙纠结在一起,主要是想寻找那丢失已久的激情,只有流氓是不错的选择。流氓有这么几点好处:一、流氓行为不属于严重犯罪;二、流氓不侵害他人实质性的利益,大不了是揩揩油之类;三、流氓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大气,引不起当局注意。出于这三点我决定流氓一把。
  我们这群流氓的头目名叫建国,他曾经是个有理想有作为的知识青年,因为感情的问题跳过三次楼,都被消防队救过,三次都死不了让他失去对人生的耐性,他认为人生是没有自由可言的,他是这么告诉我的,如果一个人死的自由都没有,那么还有什么是自由的?我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我们一起蹲在公共厕所里,他蹲在前面,我蹲在后面,是那种老式的厕所,都是一条便槽,他说这话的时候,水刚好把他的屎冲到我的屎上,两团屎组合在一起,气味很臭,我回不了他的话,其实那时候我是很想鼓励他多看看社会光明积极的一面。可能就是因为我错过了鼓励的时机,建国开始愤怒起来,每天都辱骂看到各种不公的事,还经常参加各种非法组织活动。我知道,他已经开始从建国走向“灭国”。
  那一天,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天空中喜剧般的下起了毛毛细雨,空气中弥漫了一股不安定的因素,看着街边甜品店的老头因为绿豆水太难喝在和店主争吵,我知道,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三个小时后,建国抱着一大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干草和一顶斗笠找到我,他说,今晚我要用照相机拍下刘总不检点的行为。我知道,建国他疯了,刘总是我们这里最清廉的人,他是一团屎里的一粒米,大家都脏了,只有他没脏。
  建国说,你把我捆起来,然后像稻草人一样插到刘总后园门口。我摇摇头,我不是想否定他的做法,而是他没救了。
  最终我把建国用他带来的干草一圈又一圈的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叫上一个搬运工把他运到指定的监视地方插在地上,像个稻草人一样。
  后来我去看过几次“稻草人”,建国还是努力的坚持着,一直在监视着,我最后一次去看他,他已经监视了四天了,居然能一动不动的像个稻草人般。
  第五天早上去的时候,“稻草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几条掉下来的干草,我以为建国他放弃了,但是听到两个中年妇女说:稻草人不知道谁恶作剧插在这里的,后来丢上一辆垃圾车了。我大吃一惊。
  等我慌忙跑去垃圾填埋场的时候,只是看到了一堆堆等待填埋的垃圾。
  一个老人拍拍我的肩膀:“年轻人,生活再辛苦,这里的垃圾也是不能捡的。”
  我回过头,满脸泪痕:“对不起,我丢了一个朋友。”

通厕人:二

  距上次海明威跟我提保镖那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期间没有收到一条关于叫我去应聘保镖的消息,我想他的计划是再次流产,然后躲起来不敢面对我。
  之前我之所以敢于去应聘保镖,我认为自己是有优势的,重要的是,我曾和海明威一起学习过传统技击武术,深得高人浅传,有一定的致残技巧,所以比较自信。不过想到过去为了学这些功夫,还是要花钱的,钱主要是都花在山下的售票处那里,一张门票是九十九块,另外还有一块送给保险公司的,当然里面有旅游区的回扣,总共一百块,如果不买,售票的那个黄毛会告诉你:“山高师傅远,摔死不负责。”我来这之前对这个师傅有一定的了解,他五岁上山,跟着一个他的师傅,也就是我的师公,一起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自耕自种,生病了随便捉点中草药就活过来了,而他们又住得比较深入山中,我想为了学成归来,这点觉悟还是要有的。我和海明威各掏出一百块给了那黄毛,然后问,请问下,山上那个练拳的师傅在哪里?黄毛斜视了我们一眼,从下面抽出一张地图,左手五指张开,海明威递上三块五,黄毛在地图上圈了一下。
  高人住的山一般都比较高,雾和云也比较多,越往高处走,就越有想往下跳的冲动,我认为自己有自杀倾向,海明威认为是万有引力在作祟,其实这都并不重要,关键是我们到现在才发现那一块保险买少了,因为我们在呈九十度爬行。
  等我们爬到了一座庙前的时候,就隐隐听见里面有哭泣的声音,走进去一看,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秃头抱着个尸体在哭,我们很诧异,那老秃头转过头来,扫了我们一眼,眼睛里射着神光,我们知道这是练武人的眼功,我们也有听过瞳功这一说,传闻是古代一个采花大盗常年偷窥练就的神技,后来他患了性病,去寺里金盆洗手后,就流传到绝技秘籍里去。
  那神光搞得我们膝盖一软,急忙跪下磕头道:“师傅,我们是来学功夫的。”
  那老秃头说:“你们来了,我师傅也刚好圆寂,我想这就是缘啊。”忙扶我们俩起身。
  海明威马上很庸俗地递上一把钞票,这师傅端详了好一回,问:“给我这些纸做什么?”
  我摸了一把海明威的屁股,海明威马上收起来,口里喃喃道:“空啊,这就是空啊。”
  师傅一边招呼我们两人,一边把那尸体埋了,顺便跟我们提了师公的往事,这时候我和海明威才知道,这俩和尚真的已经是脱离社会了,外面在搞经济建设,这里却精神贫瘠到只能练功。
  师傅问:“你们想练什么功啊?”
  “有什么功可以练?”
  师傅说:“有很多可以练。”
  “那么我们要练最强的武功。”
  这时候太阳升起来了,前面我忘记提到我们是凌晨来爬山的;阳光从破洞照进来刚好笼罩在师傅的身上,全身发着金光,眼睛有神,他说:“有三套功夫可以称霸武林。”
  我与海明威面面相觑。
  师傅走向门边,背对着我们:“天地奔腾功、搏地大滚法、江河奔流手。”
  他说“手”字的时候刚好转过身,打了我一个寒战,海明威兴奋不已。
  从此我们过上了每天滚下楼梯还有在山间像野人般嚎叫的日子。
  练功的事也就这样了,后来我们学成归来了,发现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和人斗上一场。
  这时候我走过花店旁,我突然想到了三个月零三天前的结拜的事,我问卖花的,向日葵是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吗?
  卖花的露出洁白的牙齿和金属牙箍:“您要买花吗?”
  看着向日葵我的心动摇了一下。